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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五四专题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(散文)

2023年05月04日 09:30:23 作者:北京大学学生 陈洪珏(22岁) 来源: 《中国青年作家报》( 2023年05月02日 12 版) 审核:

 宋宝颖/制图

  夏

  “太阳要写一篇伟大的史诗,

  富于强烈的感情,热闹的故事,

  但没有思想,只是文字,文字,文字。”

  最近我和班里同学在商量一件“大事”,我们正在准备一个前所未有的“大计划”!

  说来也很凑巧,前些天社会学课上讨论“教育公平”问题,大牛分享他在老家农村上初中的经历。他说,现在的农村缺的不是资源,而是观念。很多留守儿童可以通过手机和父母保持联系,但由于缺少家庭监管,玩手机、上网的时间没有控制,浏览的信息也没有过滤和指引,因此容易误入歧途。说实话,不仅是农村儿童,我们大学生自己也无法完全自律,平时在家不准吃垃圾食品、不准熬夜,一离开家就开始“放飞自我”,体重飙升,沉迷游戏。

  我参加过一个与留守儿童通信的活动,接触过留守家庭的孩子。他们并非外界鼓吹的那样自闭、脆弱。他们和所有孩子一样、有着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。

  我们时常戴着同情、怜悯的有色眼镜试图去温暖他们,却往往是被他们的乐观、开朗所温暖。

  印象最深的一次支教课上,我偶然提起宿舍楼下的自动售货机,孩子们瞪着闪亮的眼睛、叽叽喳喳地问我:

  “姐姐,姐姐,那个机器长什么样子?”

  “姐姐,里面有薯片吗?有可乐吗?有糖果吗?”

  “这些东西是怎么放进去的呢?”

  “真的刷脸就可以买到东西吗?”

  我突然意识到,要想真正帮助农村的孩子,光凭几次课是远远不够的,知识的灌输远比不上技能的培养。我们来到乡村,不过是把积极的价值观和有益的知识,以上课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儿童;网络也同样是价值观和知识的传递,网络也可以成为乡村孩子们的“良师益友”!

  这时候,一直很关注公益活动的小徐提出倡议,有没有可能“教会”农村孩子使用网络资源?

  这个想法真是前所未有。网络进入生活是大势所趋,拒绝让孩子接近网络,不如主动让他们拥抱网络。网络也可以成为农村孩子接轨城市、走向世界的一扇窗。“知道越多,选择的不一定更好;但知道得更好,选择才会越多”,如若培养他们正确使用网络、甄选信息的能力,那网瘾成性、误入歧途的问题岂不是从根本上解决了?

  此倡议一出,所有人的热情和想象力都被激发了。当前大学生支教团体很多,公益网络授课也很多,但我们不想成为“解惑者”,而是成为“引路人”。我们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,成为网络使用教育的先行者;我们的目标很宏大,希望借助互联网撬动城乡教育资源失衡的格局。

  这对我而言也是全新的体验,此前的我只是作为成熟项目的志愿者、从未尝试过自己设计开创一套新的服务模式,我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我的“头脑风暴”了!

  第二天是我们小组第一次例会,每个人都要分享自己的项目设计方案。我设计了一套城市的云导赏地图,从地标建筑、文化场所,到街头巷尾、高新科技,这样不仅避免流于表面的风景介绍,还可以让城市形象更生动立体,更重要的是在介绍过程中,教会农村孩子用眼前的手机或电脑检索资料。

  我对自己的方案还是挺满意的,不知第二天的例会是否有新收获。

  秋

  “田野的秩序变得井井有条,

  土地把债务都已还清,

  谷子进仓了,泥土休憩了,

  自然舒了一口气,吹来了爽风。”

  差不多该正常返校了,我们酝酿了一个暑期的计划也差不多成形了。刚刚例会才结束,又开到晚上12点,早上起来我把立项书再润色润色,就可以上交给老师了。

  做公益不容易,开创一个全新公益模式更不容易。迄今为止我们应该开了大大小小10多次例会了,核心成员也从4个扩大到9个,项目方案也更详细了。

  起初我们只想做乡村儿童的网络技能培养,现在我们涉及的群体更大、服务的内容更多:让农村的孩子为城市的孩子导赏农村生活,城市的孩子反过来导赏城市生活,两方面形成天然互补,相得益彰。

  我们项目的亮点不只是这个,而是“云导赏”和“云寄宿”的有效对接,也就是一个农村留守家庭的孩子和一个城市家庭对接,两个孩子成为“朋伴”关系,城市父母成为农村孩子的“线上父母”。

  这个想法是大牛提出来的。他依旧坚持控制网络使用时间的必要性,留守家庭的孩子所缺的正是上网时间的监督,让城市父母成为留守孩子的“云监护人”,同时监督两个孩子的日常网络使用,一举两得。

  想法好是好,但困难在于怎样做到“云监督”呢?大牛说他有个朋友是学电子信息技术的,可以听听他的想法,说不定还可以拉他进入团队,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了。

  对了,我们的项目名称和队名都想好了,项目叫“云旅行计划”,指城市农村双向互动“旅行”;队名叫“童舟”,既取“同舟共济”之意,又点明服务对象是儿童。

  前些天,社会学专业的新成员小刘联系了专门做农村研究的一位指导老师。老师对我们的项目特别感兴趣,愿意指导项目的完善和进行。不过老师说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构想上,所有的项目都是在实践中不断完善的,因此建议我们先找几个学校进行试点。

  看来现在亟须解决的就是试点学校的问题了。等过几天中小学开学后,再去联系一下学校负责人,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帮助。

  冬

  “寒冷,寒冷,尽量束缚了手脚,

  潺潺的小河用冰封住了口舌,

  盛夏的蝉鸣和蛙声都沉寂,

  大地一笔勾销它笑闹的蓬勃。

  谨慎,谨慎,使生命受到挫折。”

  一切仿佛梦一般,没想到我们假期竟这么“疯狂”。大家渐渐地对项目没那么上心了,群里发言的人也越来越少,是因为开学后渐增的学业压力吗?是因为还是找不到试点学校?还是因为国庆假期的一次“失败的尝试”?

 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失败,至少积累了一部分实践的经验吧。

  小徐的母校开展一次“学长导赏”活动,由大学生团体为初高中生设计并教授课程。之前小组成员讨论说我设计的“路线图”过于死板,每个孩子都有自己感兴趣的关注对象,不妨根据他们各自的兴趣点针对性地设计导赏内容。

  我们的核心成员基本都参与了导赏,内容包括经典文本的导读、电影的共赏、文化场所的介绍等等,内容虽丰,但却缺乏一贯的主题,有时甚至感觉是为了导赏而导赏,很难把我们希望的、正确使用网络的理念表达出来,而又变成零碎知识点的传授。

  我们迷茫,学生也褒贬不一,到底学到了什么,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这个活动之后,大家都很沮丧,我们作为团队负责人尚且感到如此,以后想要拓展至未经培训、不清楚项目理念的城市家庭,又该如何是好。

  小刘说他想退出这个项目了,一是他正在申请出国,实在抽不开身;二是他觉得看不到这个项目的进展,我们始终停留在空想上,而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。在上一次例会中,他和大牛还大吵了一架。他甚至从根本上质疑把城市家庭纳入的可行性。我也有点失望了,感觉每次例会都会有新的方向,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“授课”这种传统形式上来,这恰恰是我想极力避免的。

  现在有好多“陪伴式阅读互动”的公益活动,我在想,我们是不是还要多参与他人举办的活动积累经验呢?可我们离自己成立这个项目的初衷也越来越远了。

  小徐当时联系的一个学校负责老师告诉我们,我们构想的东西太多太大,导致现在的项目方案就像一个“贪吃蛇”有着长长的尾巴而行动迟缓。我们从关注农村儿童的互联网使用和精神关怀,再到城市儿童的健全人格培养,想解决的问题越多,面临的挑战也越多,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容易溃不成军。

  大牛坚持立足于互联网使用,但小徐认为人格培养和人文关怀才有意义,小刘说要量力而行,现在到底怎么办呢?我们该放弃哪一个?每一次争论,都让我对这个经过不断讨论、不断修改的计划产生怀疑,从哪一步开始错了?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?

  哎,我这个组长当得好失败,现在不仅项目没做成,还弄得团队成员不和,是不是该放弃了……

  春

  呵,

  光,影,声,色,

  都已经赤裸,

  痛苦着,等待伸入新的组合。

  最近“内卷”的话题特别火,大家又不约而同想到疯狂一时的“云导赏”计划。因为没能想出新的出路,我们的项目沉寂了半学期,但我们的互动依旧继续,每个人也还在关注着这个话题,把看到的相关推送发在“童舟”的小群里。

  一天,小徐发了一个“青云计划”的推送,我看了感触颇深。

  10年前那群从北京市60万打工子弟中筛选出的天才儿童,他们也并不是如最初设想一般彻底打破阶层固化、改变父辈的命运。推送文章说,“10年里,孩子们像放在漏斗里,被一点点筛掉,只有少部分人幸存”,真正过上较好生活的只有少数几个。不过,文章还是给了我们希望,起码这个教育实验培养出一批向上、正直的人。从效益上看,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;但从个体上看,这是一次成功的人格培养。

  我感受到教育的残酷现实,也再次感受到个体的无力。不要说农村的孩子,就连在城市长大、在城市上学、就读于名牌学校的大学生,我们在面临就业、升学时依然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,我们在调侃学校的“内卷”,可自己也不自觉地参与了这场“卷”的竞争。

  寒假开始了,南国的1月始终保持着20摄氏度左右的温暖天气,或许可以重新开始想想我们的“云导赏”计划了。

  过去的半年,我们依然时刻高度关注着相关话题,内心始终保持着那一点最初的信念。

  公益这条路上,我们还会继续摸索着向前进。

  暂时的沉寂意味着更好的出发,片刻的休整意味着更有韧性的长途跋涉。或许我们难以面面俱到,但能够“真正地”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,就足够了。公益,和教育,不都是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吗?

  特邀编辑:董学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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